日期:2022-4-20(原创文章,禁止转载)
1
又是早春二月。
梨树泛青了,一坡坡的。
梨花绽开了,一树树的。
奶奶院里的梨花又白了,她甩着水袖,咿咿呀呀,唱着昆曲……
2
秋站在秦望大酒店的大堂里。
她是个瘦弱的女孩,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,缓慢地行走着,长长的裙带飘逸起来,就像从古代穿越而来。
“请问姐姐,这里是参加诗人聚会的地方吗?”她向我询问道。
“是的,来,到这里填一下签到。”我把纸和笔交给了她,然后又送给她一个不锈钢茶杯做为礼物。
“谢谢姐姐!”她对着我笑了笑,露出了两颗可爱的虎牙。
我坐在椅子上望着她。真的有点莫明其妙,我对这个女孩太有好感了,像是在哪儿见过?我想呀想呀,就是没想起来。
我把房卡交给了她,又叮嘱她12点在二楼餐厅吃饭。
她和我坐在同一张桌子,我给她倒上了一大杯满满的红酒,她又是一笑,接着把头低了下去。这么一个害羞的女孩,不由地使我更想知道她的一些情况了。
喝了一小杯酒后,她对着众人说:“我想抽根烟,不知道大伙儿同不同意?”我一听,又是一惊,她会抽烟?我的心里又打了个大大的问号。
她从包里摸出一包女士香烟来,抽出一支,递给了我。“姐,你也来一支吧,尝尝。”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接了这支烟,更不知道我会像她那样用左手把烟叼在嘴上。这个从接到叼的过程,我像是被另一个人操纵着。我如她一样吸了一口,那含在嘴里的烟味是薄荷清香的,那股清香浸入心肺,非常舒服。
她吸烟的动作很优雅,我见过女性抽烟,但还没见过优雅成她那样的。她把残余的烟头轻轻地摁灭在烟缸里,那一小小的动作就使我莫名地对她有了一种怜爱之情。
我不知道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,我是个女人,如果我是个男人,有这种感觉是很正常的,但现在我是个女人,我怎么可能会对她产生这种怜爱的感觉?
我注视着她的每一个细节,她拉动椅子的细节,她把衬衫脱下露出短袖的细节,每个轻微的动作,都被我收录在眼睛里。
我轻轻地对她说:“来,姐姐帮你脱。”我慢慢地帮她脱下衬衫,这个过程我像是在做一件很隆重的事情,不容许有丝毫的差错。
她没有站起来,我帮她脱下了衬衫,然后又帮她折好放进一只塑料袋中。她听话的像只小猫,一句话也没说。我们配合得很默契。
“姐姐。”最后她就说了这两个字。
一声“姐姐”,使我受宠若惊,我好想做她的姐姐。
她接着开始朗诵起她的诗:“你曾走进我的戏里,水袖别梦依依,捻起兰花指,身段柔柔轻衣袂,行云流水……”
原来她是个戏子,写诗是她的业余爱好。
3
我的眼光移到了她手机上的一张演出照,化着美丽的妆,大大的眼睛,长长的睫毛又黑又密,脸蛋上抹着五彩的颜料,那红红的嘴唇像极了一朵红色的梅花。她挥着长袖,唱着昆曲,楚楚动人。
“这个是你吗?化过妆的你真的好美啊!”我对着相片赞美道。
“是吗?这张是单照。”
“你看这张……”她欲语又止。我看到了另一张相片中的一个人。
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孩,皮肤白得透明,她躺在他的怀里像个小不点儿。
“是你男友?好帅,你真幸福啊!”
“是前男友,他刚去世……”
见她伤感的有泪要掉下来了,我又问了一句:“何事去世?”
“马航失联……”说着她的两行泪掉了下来……
她抱着我,说:“姐姐,我真的好想随他去,他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,留下我一个人,我好害怕……”
我抱着她,让她的头靠在我的肩上,仿佛现在的我就是当年的欧阳。
沉默了一会儿,她把头从我的肩上挪开了,清了清嗓子,唱了起来:“花底寻春花落红,更叹今春冷雨色,陌上奏箫,欧郎远国度。荒海无碑文,无处遗恨,不觉纱巾湿,画堂唤人归……”
我拿了餐巾纸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花,劝道:“人死不能复生,要活着,活出快乐来,才是告别死去灵魂最好的安慰。”
“姐姐,你愿意入我的梦,一直陪着我吗?”
“我愿意!”我握住她的手。她的手软软的,像只小猫的手。是的,她就是一只可怜的小猫。
4
怪不得这几天我感觉自己神经兮兮的,原来是她把我带入了她的梦境中了。
晚上我睡在床上,枕头上湿漉漉的。我真的入了她的梦,我哭了……
我本不是个软弱的女人,我外表软弱,内心却是刚烈的,但现在的我跟她一样,内心软弱得像张纸,用水一沾就破了。
我入了她的梦,我成了另外一个自己,这个自己是我很陌生的自己。我怎么可能见到过以前的她,我跟她从来没见过。我不明白,真的不明白。
我听见了她在睡梦中的呼唤:“亲爱的欧阳,一路走好,我不敢亲临你的葬礼,我蘸两行清泪,为你……”
听着她的呼唤声,我的眼泪不由地滑落了,我发现,我变了,变成了另一个她。
有一天我发现我写的小说风格全部改变了,我喜欢写同性恋的小说,我喜欢套用一大段一大段忧伤的文字,当我把这些文字输入自己的语言中时,我发现,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,我成了现在的我。
跟她在一起,我也整天唉声叹气的,唯一和她不同的是,她会带上“去死”两个字,而我是不会说“去死”两个字,我说得最重的两个字是“出走”。
可是我能走到哪儿去?她说她要去天堂找欧阳。我说:“你走了,那我呢?”她很惊讶地望着我,默默无语……
我虽然不会唱昆曲,更不会舞水袖,但我喜欢写诗,写那些左右我思想的忧伤的诗。
我害怕失去她,我天天劝她远离“去死”两个字。她如果死了,留下唯一的我,我的灵魂将去哪儿寄存?
我哭了,哭了整整一个星期……
5
我终于鼓起了勇气,去找作家老师商量一件事,我要把自己这几天跟“水袖•秋”的事写下来。
我为什么要去找作家老师?我感觉作家老师是个可以信赖的人,所以我找她商量这件事,我要把和她的故事写下来。
作家老师说她也是个悲观主义者,这点跟秋一样。我知道,同样的悲观主义者肯定有共同的语言可以交流,我就试着让作家老师去劝劝秋,让她回心转意,不要再想着“去死”两个字。
作家老师说:“我觉得你应该陪她去看精神科,可能她得了比较严重的抑郁症。抑郁是一种正常的疾病,要劝她去治疗。”
看着作家老师用左手拿着那支烟慢慢地抽着,我发现她拿掉手指后叼在嘴里的样子,跟秋是如此的像。我吓了一大跳,这段日子我都是看着这些同样的动作。
我恨自己是个多管闲事的女人,我为什么要来管她的事?我拖着空荡荡的身子,走在绍兴的街上,我的灵魂已飘进了另一座古镇,看到了在台上水袖舞动的秋……
耳边又响起了她的低吟:“幽冷深巷,雨,轻轻弹……”
6
“月西往,一抹柔光,揉碎心房,风的手轻拉长,扯开伤痕……”
秋又哭了,她哭自己十岁就没了父母,是奶奶唱昆曲养活了她。
“你的父母呢?”
“离了,一个另娶,一个另嫁,各自有家有孩子,把我扔给奶奶,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失去了他们。”
“有来看过你吗?”
“我不要他们来,我不稀罕,这个世上我只爱奶奶。哦,还有欧阳。是我不对,我不该逼他去马来西亚工作,他失联了,我永远失去了他……”说到动情处,她开始大哭起来。
哭完,她又开始唱了起来:“时过经年,已不复返。在一个人的天空里,细数着你的温情、你的柔情,填补着我的伪装、我的快乐……”
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着她。
她自言自语道:“欧阳,你看我现在多快乐,我要你陪我在身边,我再也不让你走了,我要嫁给你,好吗?”
她又把我当成了欧阳。是的,我现在就是她的欧阳。
我扶着她起了身,“坚强起来,姐陪你去看医生,你不能再这样整天沉浸在忧伤中了。”
“姐,我不看医生,我会振作起来的。你看,我的水袖,雾尘散,梦即起,舞入曲,歌入情……”
看着她舞动长长的白袖,我的心随即变得忧伤起来……
7
夏天来了,没了往年的火热,空气中夹着潮湿的水份。
“秋——”我不由地呼喊着她的名字。
我刻意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,但诗句还是从脑子里蹦跳了出来,我随手写在了白纸上:“本可以不爱你,因入戏太深,笑我痴,笑我狂。烟色夜,姻脂红妆三寸莲,轻碎足音,如昆曲浅吟,蹙眉烟愁,相思谁依。我用纤笔勾画,春天聆听一段爱情,种下我婉约的文字,温柔咀嚼……”
天啊,我竟然又为她写下了这么多的文字!
我忙扔了笔,走到门外去用搪瓷杯盛了很大的一杯冷水,开始大口喝着,肚子咕嘟咕嘟叫起来,我才稍微有点清醒了。
这时,我的耳边依然回响着她的昆曲,咿咿呀呀……咿咿呀呀……
夜幕下,我独自走在苍桥直街长长的巷道上。
我走呀走呀,这条巷子越来越深,我怎么也找不到出口了。
这一段路,我丢了我的灵魂……
8
费劲周折,我终于见到了秋,只见她用左手捏着烟,优雅地抽着,右手一杯红酒,轻轻地捻起,一伸脖子,一滴未剩。
水袖秋梨白,西厢独倚,绣帐缦纱影。画屏独冷,帘卷一钩月,念那人在北,潸然,总无言。
咿咿呀呀,甩起水袖,唱起昆曲,咿咿呀呀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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